车内寂静良久，两人似乎都有心事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片玉感受着马车极慢地前行着，前方便是宫城，她曾经的家。
生于彼处，长于彼处，也死于彼处。
里面的每一块砖她都踩过，每一片瓦她都翻过，偌大的宫城，盛满她的喜怒哀乐。
如今，她再次回来，却只是客。
她的家已经住进了新的主人，而她今天，是要去向那群踩在阿母和她尸首上的人，跪拜道贺的。
想得越深，她的眼神越发森冷。
她在心里道：阿宝，记住你此时的感受，给我牢牢记得。不要忘，不要心软。掩藏住你的野心，牢牢捂着。
心底的情绪复杂无比，对面的泠玉此时也终于发现，片玉比往日要沉默许多。
她不仅不说话，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紧绷。
泠玉不免好奇问：“片玉，你很紧张吗？”
片玉知道自己有些失控。
可她的确是有些害怕的，她怕到时候看见赵若芝，会控制不住眼底的杀意。
她深呼吸几口气，心底再一次告诫自己：现在是卧薪尝胆之时，绝不可意气用事。
她抬起头，向着泠玉笑笑以示安抚。
泠玉眼波一转，看向她腰间的那朵红花，好奇道：“刚刚我就想问了，你这个腰佩，有些别致。”
寻常腰佩一般是玉或者香囊，这朵红艳艳的花，虽说不算突兀，但也足够引人注意。
片玉笑道：“这是我的秘密武器。”
没等泠玉问出下一句，马车就在这时停止前行，想来已经到了宫城的侧门。
到这里便要下车步行，此时宫门口只有接引的宫人和站岗的侍卫，比她们先到一步的那辆马车已经将人送达后离开。
柳府的马车车帘掀开，接引的宫人上前，低着头，十分恭敬地道：“请柳府二位小姐下车。”
泠玉回头看了一眼片玉，然后按照莫尾生所教，一板一眼地探出手，先踏左脚，然后踩着杌凳，仪态端庄地下了车。
她做得极好，除了有几分刻意之外，算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。
片玉下车之后便牵住泠玉的手，抬起头，声音软糯却不失分寸地道：“还请姑姑领路。”
那位宫人看着柳府的两个小姐，又看了看她俩牵起来的手，想着她俩年纪还小，这样也不算逾矩，更何况，这位柳大小姐还是皇后的侄女，她便装作没看见。
“请跟在奴婢身后。”
过了宫门，不能交头接耳，不能大笑，不能疾行。偌大的宫城之中，说不定哪里就有人在盯着。
几人走在石道之上，百步开外是两个装扮奢华的女子，一高一矮，一老一少。
泠玉心中好奇，下意识便看向片玉，侧头却发现片玉仍然神色淡淡，眼眸微垂，似乎在数踩过的地砖。
这条路片玉当然也是走过的，曾经她扮作宫人，想跟着宫中的姑姑混出宫去，结果在最后关头被阿母抓了个正着。
是宫中的禁卫军首领，发现华梧宫中宫人神色不安，查问一番后，禀告了阿母。
那时候小弟也还在，原本是让他去拖住阿母，结果他倒好，阿母一逼问，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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