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小平歪着脑袋端详了一会儿,搬来梯子,爬了上去。
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厚厚的灰尘。
虽然是筝面朝下挂的,可是那二十一根钢弦还是根根都粗了不少。说不清包在弦上的是什么,油污、浮灰,还是锈?
何小平望着变粗的筝弦,颤巍巍的伸出了手。很快他就摸到了那几道刻痕。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“平”字。是他上小学,学到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那篇课文时,学着鲁迅先生的样子偷偷刻下的。
这个“平”字说不上来有多少叛逆的意味,主要还是好玩吧。
触摸着封存了他童年记忆的刻痕,何小平的屁股隐隐有些疼。就为了这个“平”字,父亲何仰止一改平时温厚的做派,狠狠的把他揍了一顿。爷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又用鸡毛掸子撵着父亲揍了一顿。
在父亲看来,尊重筝艺,首先要从尊重筝本身做起。而在爷爷看来,筝不过是个载体,提升筝艺的根本还是体悟和天分。在不同价值观的作怪下,他们父子两人在看待那道刻痕上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分歧。并且相比受到伤害的筝,爷爷更心疼受到了伤害的孙子。
一股悲凉猝不及防的涌上心头,何小平忽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。价值观分歧也罢,更心疼什么也罢,何家还把筝和筝艺当一回事的,只剩下了何小平一个人。
如果再往大了说,整条文艺路、整个城南、整个西安,把何家的这架祖传古筝和祖传手艺当一回事的,也只剩下了何小平。
“不管,不管……”
他喉咙眼塞了一团棉花,嘴巴不受控制的说着毫无意义的话。
片刻后,他的脑袋一歪,躲过飒飒的往下落的灰尘,小心翼翼的把筝从挂钩上摘了下来。这时候他多少有些自责,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连筝包都没包就这么挂了起来,而且还挂的这么悬。万一镶在房顶上的钩子自己脱了,又或者筝朽了,岂不是一切都完了?
他觉得很庆幸,仿佛在蒙受着祖先的护佑一般。
等他从梯子上下来,他把筝放在了柜台上。柜台上满满当当全是时兴的绸缎。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心疼招徕客人的样品了。
他在边角料里找了找,特意找出来一小片云锦。然后用云锦在筝上一寸一寸的擦拭了起来。
云锦有“寸锦寸金”的美称,代表的是中华丝织的巅峰。并且最难得的是从东晋到现在,一千六百多年的时间里,云锦的织造技艺从未断过传承,而且历久弥新,永远走在时代的前沿。何小平想沾一沾云锦的千年好运,让自家的筝艺也能永远传承下去。
用了一个多小时,他终于把筝擦干净了。盯着锈迹斑斑的筝弦,他呆愣了好长时间,最终还是放下云锦,轻轻的在弦上拨了一下。
“铮……”
猛然间听到筝响,他竟然有些吃惊,好像被吓到了一样,指头马上缩了起来,甚至还藏在了身后。
心砰砰跳了大概三五分钟后,他终于下了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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