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到四月初的时候，气温正好，美院组织系里全体学生去采风写生。
集体出行，去的地方不远，就在深城的郊区。
有田地、有庙宇，山上山脚都是旅游地，由各班自己组织租大巴，早上四五点出发，晚上九十点回，光路上就花掉大半时间。
尤其有作业布置，愉悦减半，丝毫没一点以前读高中那会儿郊游的感觉。
众人拎着画架画板和油彩颜料，负重前行、就地取材，画完换得自由活动，不妨碍女生们忙里偷闲。
纪枝跟着班里的同学一起，买到了反季节的烤红薯，又停在寺庙脚下的一条路边，在卖纪念品的摊位前认真挑选。
香火不算鼎盛，但游客仍不少。人来人往，周围响着导游别在腰间的扩音器声。
她细细挑着文玩手串，旁边人都被隔壁卖的猫眼石项链吸引去。
“一百五一条，两百两条，假一赔十，绝对包真”的吆喝迎来大学生的惊人购买力，同行女生很快选中心仪，准备付款。
城郊信号不好。电子支付在页面打圈，只好换成现金找零，拿到手的纸币对光看不出端倪，但总觉得手感莫名不太对。
其中一人想起行走的色感判断仪，忙喊纪枝来确认：“枝枝，过来一下，帮我看看是真币吗？”
肉眼难辨认，但左下角数字的颜色确实不符。
“……假的。”纪枝观察了几眼，摇头温声回答，视线在对方手上的项链停顿片刻，小小声提醒，“猫眼石也假。”
话被一旁竖着耳朵的摊主偷听去，面色陡然一变，急道：“美女你可不要瞎说！钱是假的我认，可不能造谣我卖的东西，这不是砸我生意嘛！”
“砸你什么生意？假货的生意？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急？”
“是不是我长得特像冤大头，觉得傻乎乎全信啊？假一赔十就算了，东西我们不要，你退钱就行。”
同伴女生脾气外向，当即帮着叉腰回怼过去。
一串反问下气势反压，年轻摊主动动嘴唇显然是心虚。掏钱包退钱时仍骂咧咧低声嘀咕，乍听语调似十足十憋屈，“一群不懂货的，我说是专门采的非不信……”
“可您卖的，确实是仿制的人造玻璃。”
纪枝歪头，耐心诚恳地讲。不是为反驳对方嘴硬，只是非正式的科普补充，她有段时间因静物临摹收集过猫眼石当素材，所以算了解。
“颜色不明亮，也不够均匀。您可以拿放大镜看，或者放在光下，是没有两条以上亮带的。”
“您……”她顿了顿，斟酌着提醒，“是进货时被骗了？”
摊主一噎。
表演被相信却达成反效果，他张张嘴更憋屈，彻底没话说，破罐子破摔式愤愤挪屁股，背过身去。
“甭管他。年纪轻轻的，不知为什么从上个月就呆着一直摆摊，专宰你们这些游客。”卖文玩手串的老婆婆揭穿道，朝纪枝慈蔼笑起来，“听你们都是P大的学生，我外孙也是。读什么专业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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