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尘土教授(1/2)
“天安门的设计师,叫蒯祥,被皇帝称为蒯鲁班。他与我们,实际上是一家。怎么说呢,衣食住行四大民生工程,不分家,缺一不可。他年纪这么轻,怎么有这样的技术和手艺呢?独木难成林,森林的形成需要无数种子,更需要漫长的时间。你看,经过秦汉、魏晋南北朝、隋朝,几百年的漫长准备,才有了唐朝诗歌的鼎盛与辉煌。才得以在诗前面冠以唐朝的唐字,除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外,还有政通的原因。什么意思呢?国家选拔人才考试,考写诗,这是自上;民间呢,如果诗写得好,可以免费吃喝,甚至有迷妹出钱供养落魄诗人,这是而下。从上至下,自上而下,整个社会都爱诗,尊重诗人,这才能有唐朝诗盛。诗就是唐朝这棵大树结出来璀璨果实。但是这颗种子可不是在唐朝就种下去的,刚刚说了,经过几百上千年的酝酿,才出来这么一颗果实。那我们的刺绣呢?鼎盛时期过去了没有?
秦之时眼睛扫射一圈,停了停。
见众人不语,他便继续说道:”似乎已经过去了。科技创新,材料千变万化,穿在身上的衣服极少刺绣的,失却了这一普遍性,就等于整个根基都动摇了。剩下的装饰画,装饰品,婚嫁品,就是其中的一个小版块。蛋糕从全球那么大变成了一个城市那么点儿,从业人员大量裁剪,剩下为数不多的坚持者,前途在哪里,未来在哪里?这是此次带你们出行留给你们的作业。回去后,不要只是学技术,更要思考,前辈是如果对待这一门艺术的,你应该如何对待?更要思考,除了现有的产品,还能有出什么类型的产品,抢夺市场份额,把蛋糕做大?”
秦之时的这番话,让徒弟们陷入了沉思。
冬来想的是,如果有一天师父接不到订单,发不出工资,自己应该如何变通适应当下的社会潮流。也许,回乡创业做叉烧腊肠业务是不错的选择。但从艺术品回落到食品,于他而言,这当中的落差不可谓不大。念秋想的是,不管这时代怎么变,艺术精品总是占有一定的市场份额的。大师们的作品被谁买了,什么价格,稳定地购买刺绣的人是谁,在哪里找到他们,放大他们的需求?而除了高端绣品,中低端的市场,又是如何的呢?她想了许多,暂时都没有答案,一一刻在了脑海里。春来想的是,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,他早就想好了,找一个能力相当的妻子,两个人一年赚三五十万,三四年就能把老家东边那块荒地规划出来,打造成粤北第一雪宿。到时候,他将刺绣作品与雪的概念揉在一起,做一间独一无二的民宿。闲暇时刺绣,旺季接待客户,刺绣作品可以卖给全国各地来度假的,不愁挣不到钱。念梅则想,回到万绿湖,依靠着游客经济,配上自己的这一门手艺,应当不会挣不到一碗饭钱,但是自己一个人,单打独斗,毕竟格局不如现在。而现在玉汝于成面临的问题,着实太大,并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。许多时候,人只是时代洪流之中的一根稻草,随波逐流,甚至被悄悄淹没。能够筑起一艘载有梦想的船,顺利穿越洪流到达梦想的彼岸,毕竟是少数。大多数是船翻了,引人无数唏嘘……念梅想的更多的是稳定,平安……她是移民三代,听够了长辈对动荡颠沛生活的恐惧与无奈,内心对平稳安定有着更为深刻的渴望。
这一次出行,也使得山庄流失了几个不上不下的绣工。他们不算是秦之时的徒弟,只是不同流程里的普工。秦之时想,由此可见,有些徒弟回去后,对于信息的转达和传播,起了些许偏差,也使得有些人重新考虑自己的前途命运,最终做出了选择。秦之时不知道的是,此后,将越来越难招聘到长期稳定的普工。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家里创业,一部手机就可以直播卖货,一部电脑就可以将生意做到海内外……革新如洪流,轰轰烈烈地朝着他们冲涌而来……
这天,秦之时将冬来叫到办公室,让他写一段欢迎词。冬来问:“欢迎谁,来做什么呢?”
秦之时说:“上次观展,其实是想筛选出真正有志于从事刺绣行业的人。你,念秋,念梅,春来,秋来,鹤来等几个,是真正有耐心的。但是念梅中规中矩,春来太跳跃,秋来比较被动,你和念秋是最好的苗子,不过……念秋性格里有一种反叛和倔强,她需要磨难……”说到这里,又觉用词不当,忙改道:“需要磨练,把她性格里那些着急和不服输磨掉,方可大用。”
闻言冬来满腹疑惑,他们都知道念秋是天生的刺绣坯子,是祖师爷赏饭吃的典型。她性格开朗活泼,接受新事物迅速,平时作风正派,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急躁和情绪,如何师父就断定她是有反叛倾向的呢?但是冬来并没有发问。他隐隐觉得,师父有师父的目的,这目的师父难以启齿,所以借故“打压”念秋。如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,现在为念秋出头或者争取什么,等于失却了师父的信任,后面自己也有可能被师父排除在外,别说帮念秋,自身都难保。
可,秦之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?冬来没时间再探索,只听得秦之时继续说道:“想要在刺绣这一行,活得长久、活得好就必须要守规矩。基本的规矩都守不住,是不会学到真功夫的。”
冬来听着这些话,隐约看见“真相”——秦之时表面上说的是担忧念秋锋芒毕露不守规矩,实际上可能是怕念秋有一天超过他,飞出这山头令谋高就。秦之时毕生的两项工作,一项是对外接单,一项就是培养能够毕生为他卖命的徒弟……冬来不禁感到冰水浇头的寒意。但是他随即又冷静下来,觉得也无可厚非。非亲非故,也没有交拜师费,好好跟着他学,入了他家门派,他能带着赚到钱,自然也有资格这样要求。这世间本没有什么天然的爱和帮助,利益在前,情意在后,才是生存的前提。可冬来始终是觉得师父格局小了点,与他的身份和学识不太相符。不过冬来没有细想太多,他更加小心谨慎,唯恐出了乱子不能给念秋更多庇护。
冬来说:“师父,小师妹是懂得感恩之人,她还小,我们好好带着她就行了。往后,我也会多跟她交流,让她守好规矩,做好本份。”
秦之时闻言感到意外,却不露声色,说:“那倒不用刻意,缘来缘往,各人造化罢了。”
冬来摸不清秦之时的意图,问:“师父,这次要邀请谁过来呢?”
“我联系了国家美术学院的尘土教授,让他来讲美学原理。你就写:热烈欢迎国家美术学院尘土教授莅临玉汝于成山庄指导工作。写好,交给书法部,让他们先写了书法,给我审核过,选定其中一篇,再进行刺绣。绣品出来后,用原来那个大的展架裱好摆在大门口。下周取消休假,全员参与听课,要求做听课记录,写听课心得。”
“知道了,师父。我这就去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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