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:程不渔 渝州五蝎(1/2)
程不渔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牛车上。
这老黄牛慢吞吞的,像是没有吃饱的样子,可它偏偏又浑身是肉,每走上两三丈远,便要拉出一坨牛粪来。
程不渔皱眉捏紧了鼻子,从草堆里坐起身,左右张望着。
“伯伯,这是哪里呀?”程不渔问道。
赶牛的老人牙齿已经掉光了,眼瞳也昏白了,自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。
程不渔回过头,从怀中摸出舆图,仔仔细细分辨着,眼珠滴溜溜一转,跳下了车。
再往前走,便要途径环终山无牙洞了。而舆图上,“无牙洞”三个字被醒目的赭色标记着,想来这里一定是个危险的地方,不然李怀星为何要特地将这里画得如此显著呢?
可是,这里偏就只有一条路了。李怀星说,他标出的这条自南魏向北辽的路,是最为安全的。可是不知怎的,他却觉得,这条路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安全。
思来想去,他确凿地相信李怀星。剑宗说安全,那就是安全!
再说,好像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……
正出神时,那老牛车却缓缓停了下来。
“娃儿,你怎生不走了?”
老人突然张嘴,含混不清沙哑着问。
程不渔小小的眉头微微一皱又松开,大大的眼睛眨眨又转转,道:“老伯伯,前面不是条好走的路。您不妨绕路吧!”
“这儿就这一条路。你若不同我一起走,你一个小娃娃,孤零零的……反正你我都要走这条路的。”老人道。
“嗯……”
程不渔摆了摆手,“还是不了,老伯伯,您若是一定要走,那就请您先走吧。”
老人瞧着他,默不作声。良久才回过头去,用小木棍轻轻敲了敲老黄牛的屁股。程不渔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老牛车消失在了远处山路弯角处,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。
“难道是我猜错了么?”程不渔嘀嘀咕咕。四下一片寂静无声,难道真的没什么危险么?
……有也没事。李怀星铁定是不会骗我的!
他壮着胆子抬起腿来,脚还没落地,忽然听见一阵阴恻恻的笑声自头顶传来:“嘿嘿!好嫩好嫩的肉,就是有点臭烘烘的。咱家替你洗洗干净,下锅炖了汤喝!”
一条黑漆漆的倒钩锁链自林中窜出,将程不渔五花大绑了起来。
“你,你是谁!你要干嘛!”程不渔扭动着身体,那硕大的黑色倒钩垂在身前,沉甸甸的,险些要将他拽倒。
一黑衣人自树上跃下,却见他通体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,乌发顺滑如瀑散落在身后,两只眼睛乌黑的眼睛在同样黑漆漆的面具后闪着慑人的寒光,活像一只黑色的虫。
“你抓我作甚!方才那老牛也肥美得很,你怎生不将它炖汤喝!我可是又臭又酸!你吃了准要坏肚子,包你三月吃不下一口饭的!”
程不渔大声嚷嚷着。他虽然嚷嚷着,可语气里没带着半分恐惧的意味。这倒让着黑衣人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。
黑衣人道:“你可知咱家是谁?怎一点儿也不怕!”
“管你是谁!怕若是能让我活着,我自然要怕一怕的。你若要吃我,我也没得法子跑掉。我求你放了我,你也不会放了我。你若不吃我,我自更不必怕了。”
程不渔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,黑衣人只愣愣眨眼,叹道:“你这小娃儿是有意思,倒教我舍不得吃了。”
程不渔低下头嘟嘟囔囔道:“那。那你是谁?总得让我知道,是谁这般有眼光。那么多香喷喷的小孩儿里,偏偏选了我这个最臭的。”
“我是黑蝎子。”
“黑蝎子?你的确像蝎子。但蝎子向来只毒人,从未听说还吃人。”
“那你现在听说了。”
黑蝎子走上前去,捏了捏程不渔瘦小的肩膀,忽然不知怎的,两只蝎子竟然自他袖口爬出,钻进了程不渔的衣服里。
“啊!!”程不渔这下才算是真的着了慌,只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这两只蝎子冰冰凉凉,爬在身上又有些扎人,在他脖颈处钻出探入。
这种感觉简直让他惊恐到了极点,他的大叫变成了嚎叫,嚎叫又变成了尖叫,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。
黑蝎子蹲在他面前,似笑非笑,“方才不是还不怕的么?怎又嚎上了。”
“我是不怕!!但你这蝎子若是蛰了我,我整个人就不能再吃了!”
他动也不敢动,浑身打着哆嗦,只有一个脑袋在嚎啕大哭,整个身体僵硬得像是掉进了冰窟。
黑蝎子却轻哼一声,笑道:“我黑蝎子早就百毒不侵了,反而觉得带毒的肉香得很。”
程不渔“咕嘟”一声咽下一口口水,带着哭腔道:“我,我若是死了,剑宗定然会找你报仇的!”
“剑宗?”黑蝎子一愣,“你是李怀星的什么人?”
“他,他,他是我……是我师父!”程不渔连哭带喊,“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!!你这个黑不溜丢、瘦不拉几、可恶至极的丑八怪!!剑宗!!剑宗!!”
程不渔几乎把能想到的骂人话都骂了出来。
“李怀星从不收徒,你是他哪门子的徒弟?”
“你管我是哪门子!!他从前不收徒,我偏就是第一个!我死了你就是也活不了!!剑宗!啊!——”
“你就算喊破了喉咙,李怀星也不会来救你的。”
“我偏要喊!!怎许你杀人放火,不许我喊人帮忙么!”
黑蝎子嗤笑一声,双手环抱胸前,歪头道:“那你喊,待你喊够了,我再吃你。”
程不渔哭嚎了一阵,怀里那两只蝎子突然不动了。他也不知道那蝎子为什么不动了,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比那鼓声还要响。他的喉咙几乎要喊破,终于渐渐没了体力,呆立在原地,无助又无力啜泣着。
黑蝎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,面具后的眼睛里露出三分疑惑,闷声道:“你既然说他是你师父,你怎一点儿武功都没有?”
程不渔哑着喉咙道:“我此番就是要去北辽找他!他说待我到了北辽再教我的。”
“哦。”黑蝎子讷讷点头。
“所以,所以你要知道,若我没能见到他,他定要一路寻来。到时候,你可就要倒霉了!”
“哦。”
程不渔见他发愣,哽咽道:“你总可以把它们从我身上拿下来吧?”
“他们暂时不会把你怎样的。”黑蝎子叹了口气,“倒是你这哭嚎把它们吓得不轻。”
程不渔抽了抽鼻子,“那我能动么?”
“你动吧。没我的命令,他们不会蛰你。”
程不渔闻言果真小心动了动四肢,那蝎子确实没有再爬。
他稍稍放下心来,“你若是当真想吃我,何故扮成个老头儿,引我进山呢。”
黑蝎子乌黑的眼睛突然一亮,警惕道:“老头儿?什么老头?”
“……你,那老头儿不是你扮的么?”
“我何时扮过什么老头!”黑蝎子一跺脚,额头竟然沁出冷汗来,“你可还记得那老头什么样子!”
“……眼睛花,耳朵背,但说话到还算是顺畅。瘦瘦的。嗯……光着脚,脚上缺个大脚趾。”
程不渔认真回忆着,他每回忆一个字,黑蝎子眼中的惊恐便又多一分。还没等他回忆完,黑蝎子就已经一把将他揽起,飞也似的窜进了半空中。
“你怎不早说!”黑蝎子急声。
“你,你也没问啊!”程不渔也急声。
“这路上凭空冒出个老头,你怎不觉得奇怪!”黑蝎子更急。
“你凭空冒出来才是奇怪!”程不渔急上加急。
黑蝎子一掠回到林间,将程不渔放在一丛树杈上,树杈交叠在一起,铺成了一张隐蔽而又软绵绵的床榻。
他解开了程不渔身上的绳索,道:“你在这里莫要出声。”
程不渔才不听他说什么:“为什么?那老头是谁?你怎那么怕他?”
黑蝎子急出一身冷汗来。“你话真多啊!都告诉你了莫要出声!”
程不渔嘟嘟囔囔:“你告诉我我就不出声。”
“哎,算了。”黑蝎子无奈一叹。他警惕观望四周,“你可知江湖上有那渝州五蝎?”
“不曾听过。”程不渔摇了摇头。
“那五只蝎子,乃是一个父亲,四个子女。年岁最长的父亲,人称帝王蝎,四个子女依照年龄排,分别是黄蝎子、白蝎子、赤蝎子和黑蝎子。他们都专抓那小孩儿练吊颅钩。”
程不渔似懂非懂,“那你岂不就是那黑蝎子?”
“我就是那黑蝎子。”
“那你要抓我练功?”
“哎,你且听我说完。”
黑蝎子自树杈上挪了挪,凑近了些,道:“他们练那吊颅钩,便是因为孩童的天灵薄脆,最适合练功。我虽是黑蝎子,但实在是无法昧着良心残害孩童,所以和父亲起了争执,自己来到了江湖中,现如今,我父亲生怕我把那吊颅功的秘密泄露,正要杀我呢。”
程不渔瞪大了眼睛:“原来如此,我当你是来杀我的。”
“非也,我是受剑宗所托,在这接你的。这里虽然只有一条路,但却地形险峻,时常雾气缭绕,莫名迷路。你瞧这方山里,外边儿晴空万里的,这里却总是不见阳光。”
程不渔望着这暗绿色的山脉,眨眼道:“你也认识剑宗?”
“何止是认识,若非剑宗,我这条命早就折在帝王蝎手里了。”黑蝎子这边忧心忡忡地望着四周,一旁程不渔美滋滋地惦记着李怀星的好,怀里那两只蝎子动来动去,他也不觉得骇人了。
黑蝎子扭过头来,愣声道:“你美什么呢!待会儿他若来了,你我一个也跑不掉。”
程不渔打了个哆嗦:“那我们不如还是走吧。这两只蝎子在我身上爬来爬去,难受得紧。”
“这蝎子是给你防身用的。你莫不是以为我真的要害你么?”黑蝎子道,“我可以教你怎么用这两个小宝贝儿。日后行走江湖,你也有点傍身之术。”
他将嘴巴微微张开,舌头抵在上颌,轻轻吸下,发出“咯咯咯”三声,那两只蝎子自程不渔的怀中爬出。他又“咯咯”两声,那蝎子又回到了程不渔衣襟之中。
“如此,三声唤蝎,两声收回,五声袭击,我这黑蝎子可是剧毒,一但着了道儿,必死无疑。你可小心用着,别伤了自己。”
程不渔学着他的样子,唤出了蝎子,那蝎子竟乖觉地伏在他肩头,此时此刻再看着它,也不觉得那般可怕了。
他欣喜道:“谢谢你,黑蝎子叔叔!”
黑蝎子催促道:“莫谢我了,我们快走吧。”
二人悄悄站起身,周遭的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也足以让他们一身冷汗。要想离开这里,必得先过这林子不可。
“帝王蝎来无影去无踪,等我们发现痕迹的时候,他恐怕离我们只有不出三丈远了。”黑蝎子倒抽一口冷气,望了一眼昏黄的天,瑟瑟叹道,“时辰已晚,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过夜得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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